在上海念书时,冯俏俏寝室的4个人都玩“偷菜”。到了吃饭时间,有人喊:“走,吃饭去!”她下意识的回答是:“等我把菜收了。”那是2009年,人人网的“开心农场”游戏一度让上亿人痴迷。后来,冯俏俏毕业了,工作了,那块曾经茂盛的菜地也很久没有打理。直到一个消息传出——2013年8月20日,“开心农场”游戏服务器关闭。8月21日再点开“开心农场”,会跳出一行文字:“您访问的应用因太过老土,已被考古学家送进博物馆!”
“游戏和青春一样,都是一茬一茬的啊!”冯俏俏感叹。
一茬游戏一茬人:偷菜、切水果、愤怒的小鸟……
任天堂、超级玛丽早已成为集体记忆,随着互联网更新换代速度加快,电脑游戏的流行时间也和青春一样短暂。比如本文开头说的“偷菜”,这款游戏一度使不少人调了半夜的闹钟,就为起床“偷”别人的菜。
冯俏俏玩“偷菜”就有强迫症,每天不去菜地里点几遍,心里就像缺了点什么。而她所在学院的院长,竟然趁着学生上课时间去“偷菜”,惹得冯俏俏一怒之下把院长删除了好友。那时,她和男友异地恋,生日没法一起过。男友花了不少时间,在“开心农场”种了10种不同的花,每种99朵,在生日那天送给了她。“他在现实中从来没有送过我花,到最后分手也没有。那10束花的截图我现在还保留着。”冯俏俏不禁唏嘘。
王丹薇上大学时,晚上得戴上耳机——怕游戏音乐吵着室友——玩“植物大战僵尸”。一到“一大波僵尸来袭”,寝室里就会响起“狂点鼠标”的声音。王丹薇不迷“偷菜”,但她的爸爸是不折不扣的“偷菜迷”——有一次开车回河北老家,他非得带上笔记本电脑和3G网卡,就是为了一路上“偷菜”收菜方便。
一说到“偷菜”,张昆脑海中就会浮现出“萝卜的大叶子趴在地上”的游戏画面。“当年玩这个游戏的人,起码比真的在地里种菜的人多。一个寝室4台电脑,3台在偷菜,还有一台在玩‘好友买卖’(注:人人网平台的游戏)。”
中国青年报记者致电人人网,对方解释,“开心农场”只是游戏开发商五分钟公司借助人人网开放平台运营的一款游戏,它的下线是开发商的决定,与人人网无关。据公开消息,五分钟公司早在2012年年底就面临倒闭,已经解散了最后一个游戏项目的团队。不过,“偷菜”游戏版本众多,腾讯游戏工作人员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,其“QQ农场”仍在稳定运营中。
“打飞机”玩的是排名
事实上,“偷菜”并不是唯一一款渐渐退出玩家视线的电脑游戏。“连连看”、“你画我猜”、“切水果”、“愤怒的小鸟”……游戏各领风骚数月,如今,微信游戏“飞机大战”正稳坐第一把交椅。
玩家都直观地称呼这款界面简单、操作更简单的游戏为“打飞机”,它的火爆很大程度归功于微信的流行。据“资深玩家”张昆说,“打飞机”就是小时候玩过的“雷电”的手机版,因为微信而复活,“手机这个移动终端太随意,什么时候都能玩——坐地铁、吃饭、开会……”
腾讯游戏的工作人员介绍,早期的单机游戏是人机交互,互联网的发展催生出网络游戏,许多单机游戏也逐渐增加了网络化的功能,“打飞机”就是一个典型。“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,移动游戏满足了用户在碎片时间的娱乐需求,让随时随地游戏成为现实。”
“打飞机”无法静音,于是王丹薇经常能在公司听到它熟悉的背景音乐。“今天音乐一响,有几个大姐说,肯定是哪个小姑娘在偷偷玩呢。结果,一个快50岁的男主任,默默地说是他。”王丹薇说,“这款游戏老少咸宜,经常能在排行榜上看到领导的名字。”
“打飞机”能根据好友的游戏得分形成排行榜,这使得原本只是独乐乐的娱乐变成了众乐乐的交际。张昆一位40多岁的同事,“打飞机”分数高达300多万分,在他们部门无人能敌,牢牢占据排行榜第一位。
80后心理学家陈志林认为,现在人们生活、工作压力大,疏于社交,“飞机大战”成为上班族减压和朋友圈互动的一个媒介,“大家感兴趣的并不一定是游戏本身,而是游戏的排名”。
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咨询中心资深咨询师宋振韶也同意这样的看法:“‘打飞机’满足了人的一些心理需求。比如,人有寻求心理刺激的需要,飞机越来越快,增加刺激性;人有寻找自我定位的需要,每一局游戏都呈现排行榜,会激发自我超越的动机。”宋振韶认为,今后的游戏都会注重游戏者之间的互动,因为“人解决了生存问题以后,与他人建立关系的需要将更加突出”。
冯俏俏也玩“打飞机”,她觉得:“集体玩游戏,一来是从众心理,为了找些社交话题、融入某个群体;二来是集体空虚,要不怎么没见集体读书、集体真理大讨论呢?”
她在微博上看到一张照片,拍摄的是20世纪80年代,一群在天安门广场借灯光读书的年轻人。由于灯光昏暗,照片的曝光时间是25秒,但没有模糊,这意味着在25秒中,照片上的年轻人几乎一动不动。“现在再去拍照,人们手里的书都变成了手机。”冯俏俏说,“工作之后,感觉越来越难静下心来,现在最希望自己能够好好读几本书。”
游戏的重点是和你一起玩的人
在张昆看来,“偷菜”下线最根本的原因是没人玩了,“留在网上也是占用资源”。王丹薇也觉得这是游戏正常的更新换代。媒体人“卡獭秦”5年前曾写过关于“偷菜”火爆的报道,5年后又写了“偷菜”的倒闭。他在微博上感慨道:“岁月真是神偷啊,我们偷了别人的菜,时间收割了我们的青春。”
陈志林一直遗憾自己没玩过电脑游戏:“我的青春很无味,从小被父母安排学习各种东西,钢琴、舞蹈、油画、茶艺……高中尝试过一款网络游戏‘梦幻西游’,玩到10级时需要买点卡,我就很理智地放弃了。但青春应该是疯狂的,充满激情、刺激和探险。如果能再年轻一次,我一定要体验游戏。”
从掌上游戏、单机游戏到网络游戏,宋振韶对各个时代的游戏都有不少经验。“游戏中的人最接近生命本真的状态,这是一种充满生命力和创造性的状态。游戏本身并没留下深刻记忆,倒是和小伙伴们一起的快乐时光更让我留恋。”
张昆最怀念的是上学时候,在寝室楼道的空地上,十几个同学席地而坐,一起玩“杀人游戏”(记者注:一种较量口才和推理的游戏),从晚上10点玩到凌晨3点,意犹未尽。“游戏的重点在于和你一起玩的人。当时灯光昏黄,大冬天每人身上裹个棉被,互相扯皮,这样的经历好有爱。”张昆说,“游戏只是表现青春的载体。当大家回忆青春的时候,回忆的不是游戏内容,而是那段时而喜笑颜开、时而破口大骂的时光。”
(责任编辑:朱晓迪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