影双至蚀魂夜的传说第三章(5)

V

大胡子说他叫奥拉夫,一名北方冰后麾下的战士。在脑震荡好转之后,他表明自己愿意与厄运小姐同行,直到他把黑雾中最危险的那头怪兽砍死为止。

“你想死吗?”卢锡安问。

“那还用问?”奥拉夫不假思索地说,仿佛这个问题已经达到了愚蠢的巅峰。“要的就是死成传奇!”

厄运小姐觉得,只要这个疯子知道自己的斧头该往哪边砍,她是很欢迎的。至于他一心求死的美梦,就随他去吧。

雾气涌来三回,每一次都带走了一个倒霉的灵魂。怨念的厉笑仿佛生锈的刀片刮在磨石上,回荡在建筑之间。成排的食腐鸟聚在房顶上嘎嘎乱叫,想在月亮还没下山前饱餐一顿鲜肉。黑暗中有一些幽幽的光点,像是沼泽里引人上当的鬼火。

“别看他们。”卢锡安说。

但他的警告还是晚了一点。一对夫妇循着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看见的光源跳下了悬崖。厄运小姐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,只知道他们的儿子不到一年前死于海瘟。

另一个男的把手上的铁钩剜进了自己的喉咙,他的同伴完全来不及阻止。还有一个人干脆在雾气里消失得一干二净。

等他们终于抵达蟒桥的时候,人数已经不足一打了。厄运小姐心里很复杂,她告诉过他们不要跟来的。但另一方面,如果他们只想安稳生活,大可以躲在门窗禁闭的屋子里,或是藏在稀奇古怪的浮雕后,捏着胡子女士的护身符和一切保佑心安的玩意儿放肆祈祷。

可在蚀魂夜,那样也并不安全。

他们一路过来,见到了无数被撞开的房屋。窗格粉碎,大门摇摇欲坠地吊在皮绳上。厄运小姐只盯着前方,尽量不去注意那些冰冷尸体怨憎的眼神,以及残留的恐惧。

经过一户人家门前时,他们看见里面只剩下尸体冷硬的一家老小。温馨的小屋如今变成了一座座藏骨所。“黑雾会得到报应的。”雷文说。

她看着这些逆来顺受的死者,心中莫名地愤怒。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?归根结底,她也只能同意他的说法。

桥对面有一座建筑的轮廓吸引了她的注意力。建筑端坐在悬崖上一个火山口状的坑里,看起来就像是山顶被巨型海兽生生咬下了一块。跟比尔吉沃特的多数房屋一样,建筑的材料都取自海洋。墙壁用的是远方大陆漂来的板材,窗框则来自自海底打捞上来的沉船木料。整座建筑从上到下没有一处直线,显得非常奇异。那些诡谲的弧线令它看起来似乎无时不在运动,仿佛某一天它就会连根拔起,跑去另外的地方落脚。

弯曲的尖顶伸向空中,就是像是独角鲸的长牙。顶端有一个螺旋形的标志,与厄运小姐脖子上的挂饰一模一样。标志周围环着一圈微光,所照之处黑暗便退到一侧。

“那是什么地方?”卢锡安问。

“胡子女士的神庙,娜伽卡波洛丝的宫邸。”

“安全吗?”

“好过留在外面。”

卢锡安点点头,与大家一起走上蟒桥。与桥头的庙宇类似,蟒桥名符其实地蜿蜒曲折。桥面并不对称,两侧的栏杆造型也像是推挤向前的波浪。

雷文停在破败的扶手边向下看去。

“一年比一年高。”他说。

厄运小姐不太情愿地走过去,跟他一起张望。

鼠镇还有几处码头已经彻底没在黑雾里了,平日密如蛛网的装货平台半点都看不见。雾气的触须渗进了城中腹地,比尔吉沃特正在窒息。惨叫断断续续地传来,每一声都意味着一条生命的终结,也意味着死者的大军又多了一个新成员。

雷文耸肩说道:“过不了几年,比尔吉沃特就全归黑雾了。”

“几年里可以发生很多事情。”厄运小姐说。

“这雾每年都有?”奥拉夫一脚蹬在低矮的栏杆上,完全不在乎桥下令人眩晕的峭壁。

她点了点头。

“完美!”弗雷尔卓德人大叫。“如果老天今晚不收我,下次黑雾时我还要回来。”

“回来办自己的葬礼。”雷文回了一句。

“谢谢!”奥拉夫的大手掴在雷文后背,差点儿把他拍飞出桥面。突然,弗雷尔卓德人的眼眶瞪得滚圆:浓雾中升起一簇鬼影般的触手,伸展之后猛力拍下,砸毁了一大片鼠镇的民居。

“怪兽!!”他狂叫起来。

奥拉夫双脚蹦到扶手上,身子一弓就弹了出去——没人来得及阻止。

“真是疯子。”雷文看着奥拉夫的身影越来越小,最后沉进了浓雾。

“冰原人都很疯。不过他比我见过的都更过分。”厄运小姐说。

“带大家进去。”卢锡安突然说。

她听出他声音里的焦急,不由得转过身去。卢锡安的面前是一个极高大的幽魂,裹在一身漆黑的法袍中,外面缠着带钩的锁链。幽魂的身体透出病恹恹的绿光,没有生气的手中提着一盏摇晃的灯笼。厄运小姐感到彻骨的恐惧,甚至比当年她看着母亲死去、面对凶手的枪手时还要恐惧。

卢锡安拔出双枪。“锤石交给我。”

“交给你了。”她说完便转身离开。

她望向高处逐渐被阴影逼近的神庙,却被惊得喘不过气来。赫卡里姆和他的手下就站在山脊上。

战争之影举起了燃烧的长戟。鬼骑士们催动来自地狱的战马,以活人根本不可能的速度奔下来——这是亡灵骑手的冲锋。

“跑!”厄运小姐大叫。

(责任编辑:徐峻松)